ゆめな

【死神同人】碎片

（壹）

露琪亚仍记得第一次来到这座位于世田谷的朽木大宅，那年她刚满16岁，白哉而立。

平成二十二年夏，她在鹿儿岛的海边留下了与青梅竹马的阿散井恋次的最后一张合影。

东京的繁华有如一场喧哗却又缥缈的梦，来去匆匆的行人，光怪陆离的霓虹，站在这座都市纷杂的夜色中，总是让人找不到存在的实感。

露琪亚无时无刻不怀念九州的海。那是她用十六年烙在身体中的记忆。夜幕降临后的涛声，湿潮潮地打在脸上，夹杂着咸苦的味道。有时候她会经过东京湾，看到彩虹大桥延到彼岸若有似无的雾气中。孤身一人，面对这样熟悉而陌生的海，这样熟悉而陌生的城市。

“露琪亚，下去吃饭了。”白哉推门进来，露琪亚被这突兀的声线一惊，手中的书差点滑到地上。

“啊，知……知道了，兄长大人。我现在就去。”

一如既往地恭恭敬敬却又毛毛躁躁。

他记得四年前在鹿儿岛初见露琪亚，她坐在阿散井恋次的自行车后座，一只手拽着对方的衣角，另一只手握拳直直地举过头顶，喊着“目标东大”，爽朗的笑声一路滑向坡底。

明明是和绯真酷似的面容，却是截然不同的勇敢与不羁。

这样的露琪亚太过耀眼，白哉的双目竟隐隐作痛。

仿佛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。

晚餐一如既往的简单却精致，银铃照例向白哉询问起公司的状况，得到的回答依旧是“一切顺利，请不用担心”。

银铃“嗯”了一声：“辛苦你了。”

“说起来，露琪亚，已经七月底了，你好像都没怎么出过门啊。”话题蓦地转向自己，露琪亚的筷子一顿。

“祖父，我想多看些书。”

“看书是好事，但也别太勉强自己了。难得的暑假不要浪费。”银铃话是对着露琪亚，目光却瞥向了白哉，“有时间出去放松一下。”

“明白了，祖父。”露琪亚答道。

有着自己东大全A毕业的成绩在前，露琪亚似乎总是处于这种努力过头的状态——白哉深知这一点，却无计可施。

虽说担着朽木家的名头，露琪亚却对茶道插花这些所谓的名媛必修课一窍不通，完全只是名义上的大小姐。当初收养她时，也曾因这一点传过不少闲话。

那时候的露琪亚，是怀着怎样的决心向他立誓“至少在学业方面，我不会认输”的呢。

“不用这么努力也没关系”这种话，他无法对她说出口。

会让她觉得这是一种否定，自尊受到伤害吧。

白哉并非不善言辞，只是面对露琪亚，他不知该如何交谈才算是适宜得当的方式。

印象中那个一往无前的活泼少女，好像自进入这里开始，就再也没能看到了。





（贰）

合上手中介绍扩张性心肌病的英文书籍，露琪亚夸张地伸了个懒腰。

时针已经指向了12点。

“啊，已经这么晚了。”她熄了台灯，透过房间的落地窗远望，灯光星罗棋布地闪耀着。和远处的繁华不同，这里的夜晚静的出奇，即使拉开门站在阳台，却连蝉鸣也都听不到。

露琪亚觉得口渴。

她下楼从冰箱里拎出一瓶水，拧开瓶盖喝了两口，又拧了回去。

顺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，露琪亚打开推特发了条推。

“明明感觉口渴，却不是真正的口渴。真是奇怪。”

第一条回复很快推送到手机：“明明感觉吃饱了，却还能继续吃。真是奇怪。”

是胃比海大的四枫院夜一。

第二条只晚了几秒：“明明感觉喝醉了，却还是想继续喝。真是奇怪。”

是社团的前辈松本乱菊。

喂，你们一个个的大晚上不睡觉是要怎样。

白哉一开书房门，就看到她气鼓鼓地噔噔噔踩着楼梯，表情甚是精彩。

“怎么了，露琪亚？”

“啊，兄长大人……对不起，吵到你了吗？”

“不，我刚好正准备去睡。”

“都这么晚了……”露琪亚对着白哉微微欠身，“兄长大人辛苦了，请注意休息。”

白哉上前两步，右手按住她的肩，对方略带诧异地仰起头，额中间的刘海晃了一下，双目圆睁。露琪亚的身体如同被泼入零下三十度空气中的水，一下子冻住，这倏忽而至的生硬直达白哉的手心，似是对这亲昵举止的无声拒绝。

“你也早点休息，露琪亚。”白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。

“我……我知道了。”这温柔关切的声线入耳，露琪亚撇过脸去，回答有如嘟哝。

见到她脸上隐约泛起的红晕，白哉压抑的心情又倏地通畅，眉目间流出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
“晚安，露琪亚。”

“晚安，兄长大人。”

一如往常的对话，今夜仿佛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。不知是不是在夜晚人会变得感性的关系，露琪亚敏锐地觉察到白哉似乎与自己的距离比平常近了许多。

她对着白哉的背影出了好几秒的神，才转身进了房间。

咔嚓。

白哉忍不住回头，露琪亚的房门果真是关上了。

一切重归宁静，却又好似生出几分寂寞来。

他忍不住叹息。





（叁）

露琪亚难得睡了个懒觉。

好似是绷得太久的弦不经意间悄然松动，在闹钟在早晨五点尽职吵醒自己之后，她鬼使神差地按下继续睡，直至再次鬼使神差地走廊上传来的“咚”声吵醒。

她睁开眼看时间，确定是八点十分。隔着房门，隐约能听出是新来的女仆正战战兢兢地不断重复“非常抱歉”。

自己怎么就被这细微的声音给弄醒了呢。

她下床开了门。

走廊的地板上躺着白底蓝花精致的骨瓷茶杯，边缘磕掉了不小一块，看得出来还在地上滚了几圈。所幸茶壶里头泡着茶，只在托盘上滑了几指宽。

露琪亚这才想起，这个时间点女仆是来给她来送茶的。

只是刚好不巧与走廊的白哉撞个正着。

“起床了啊，露琪亚。”右手边的视线扫了过来，露琪亚立即双手整理头发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今天不小心起晚了……兄长大人是要去公司了吗？”

白哉也“嗯”了一声：“文件落在书房，上来拿一下就走。”

气氛突然静默。露琪亚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，白哉也没有开口的打算。

于是她只好说：“路上小心。”

白哉下了两级楼梯却又回头：“露琪亚，接下来几天有事吗？”

“啊？我……没事啊，就呆在家里看书。”

“是吗，那我出门了。”

整栋大宅很快又恢复了寂静。

露琪亚洗漱完下楼吃早餐，正坐着看报的银铃从纸页中抬头：“早啊，露琪亚。”

“早安，祖父大人。”

银铃的手指唰啦翻过报纸，待露琪亚坐好才开口：“桌上的牛皮信封，拿去吧。”

“诶？给我的？”

“白哉给你的。”

她第一次在银铃面前落下泪来——

这是两张东京至鹿儿岛的往返机票。


Fin